您的位置:一元一国学网 > 经典精选 > 古文典籍 >

读《庄子》:家族流亡与地域体验的反差

2010-02-25 15:39
来源:《文学遗产》 作者:杨义
鼻尖上沾了白泥巴的楚人,察人之深,楚国的石工匠,技艺高超,在这个只能靠想象来体验的故事中,庄子对于楚人的深情,不难体会。
庄子,流亡

  家族流亡与地域体验的反差
  
  由于庄子的精神之根在楚国,所以,他笔下的楚国自然便是一个神奇的、令人神往的地方。“楚之南有冥灵者,以五百年为春,五百年为秋”,《庄子·逍遥游》中此语,亦见于《列子·汤问篇》。东晋张湛注冥灵为“木名也,生江南,以叶生为春,落叶为秋”.也就是说,在儒者以“五百年”为道统承续标志之时,庄子以“五百年”为自然生命荣衰的交替,以此生命树标识一个恒远的时空,昭示庄子潜意识中的家国情怀。在《庄子·应帝王》中,他给南海之帝取名为“儵”,给北海之帝取名为“忽”,同样带有庄子与楚文化之间的精神脐带。《九歌·少司命》:“荷衣兮蕙带,儵而来兮忽而逝。”《楚辞·招魂》:“雄虺九首,往来儵忽,吞人以益其心些。”看来这个义为迅速疾急的词语,源于楚地,源于庄子的家族记忆。以之命名南海、北海之帝,蕴含有楚人的宇宙体验和思维方式。在《齐物论》中,“大泽焚而不能热,河汉冱而不能寒,疾雷破山、飘风振海而不能惊”,大泽、疾雷、飘风,是南方、当时属于楚地的地理气候特征,虽是以乘云骑月的绮丽想象超越人间利害的寒热煎熬,但奇谲想象的背后,仍然有着对于楚国的记忆。
  
  庄氏家族离开楚,由其苗裔在回忆中写楚,一种“月是故乡明”的意识使其笔下的楚人,也多能悟道。《庄子·达生》中记载了传言是孔子亲历的“痀偻承蜩”(驼背者粘取蝉)的故事,痀偻者的承蜩之道是“形全精复,与天为一”,“不反不侧,不以万物易蜩之翼,何为而不得!”这位能悟道的痀偻者便是楚人。“匠石运斤”是庄子讲的一个楚国故事,楚国郢都有一位鼻尖沾了薄如苍蝇翅膀的一层白泥巴的人,让石工匠用板斧把它砍掉。石工匠运斧如风,只听见一阵风声,白泥巴被砍干净,鼻子没有受伤,郢人面不改容地站立着。鼻尖上沾了白泥巴的楚人,察人之深,楚国的石工匠,技艺高超,在这个只能靠想象来体验的故事中,庄子对于楚人的深情,不难体会。
  
  然而当这类悟道故事旅行到宋国,我们发现,《庄子》中的宋人,多数朴拙,甚至拙劣。最明显的莫过于“运斤成风”故事的后半部分,宋元君听说石工匠的技艺如此了得,就请来为自己表演砍削,石工匠敬谢不敏:“臣则尝能斵之。虽然,臣之质死久矣!”楚国石工匠技艺高超,宋元君请石工匠来表演,显见得喜欢跟风,结果又被石工匠拒绝,两厢对照,楚石匠的机智,宋贵族的笨拙,清晰可见。《庄子·外物》记述的宋元君梦见神龟出使河伯之所,河伯崇拜本是魏、秦之地的民俗信仰,可见,这种民俗已蔓延及宋。而《庄子·秋水》中写了河伯的旅行,还述及河伯与北海若的对话,则打破了包括庄子居留地宋在内的空间封闭状态,在这里,隐隐从反面透出宋国文化的封闭性。《庄子》既反感于宋国的封闭性,又对宋国势利之徒深恶痛绝。《列御寇》篇记宋人曹商为宋王使秦,得车百乘返宋,嘲笑庄子穷处厄巷的落魄相,庄子则反讽其为吮痈舐痔者流,说是“秦王有病,召医,破痈溃痤者得车一乘,舐痔者得车五乘,所治愈下,得车愈多。子岂治其痔邪,何得车之多也?”考究庄子何以对宋人如此反感,在《庄子》中,我们发现,庄子山行多见巨树狸雁,可知他的家族流落于宋,居处荒芜,身近自然,这就表明,庄子于宋国,是未能融入的客族,故写宋人便心存隔膜。如果进一步考释,就会发现宋人的愚拙与宋国政治的封闭性有关,梳理《左传》对列国政治的记载,可知宋国始终以公族执政,不崇客卿。庄子在宋国位居不合高士身份的“漆园吏”卑职,大概与这种不崇客卿的封闭性有关。这种自持而排他的政治结构,造成游动于列国的诸子对于宋人愚拙的反感,就不限于庄子一人,如《孟子》的“揠苗助长”,《韩非子》的“守株待兔”,都是着名的“宋国故事”。

视频
图片
合作单位
友情链接
关于我们 | 联系我们 | 合作支持 | 网站地图 | 网站律师 | 隐私条款 | 感谢表彰 | 在线投稿
2006-2019 湖北一元一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版权所有 鄂ICP备10021768号-6 鄂公网安备 42018502000595号
本网站由湖北谦顺律师事务所提供法律服务 公益热线:027--8752848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