园林里,几株高树体现它,它便在林梢;围墙内,数张荷叶体现它,它便在荷塘。但是,只要有林梢,便能够看到“明月别枝”;只要有荷塘,便可以引来“蛙声一片”。
园林的和谐,曾包容野趣;呼应周边,本就是一种美妙的氛围……
作为文人山水之园的苏州园林,其创作者最终的用心,是强调一种诗意,。这一点,与中国传统的文人画如出一辙。文人画讲究诗意,也看重题款,那些画面上的诗句,或是富有诗意的品题,使作品的内涵丰富了许多。
在苏州园林中,也有大量的品题。这些品题悬挂于厅堂,书刻于亭台,富有浓郁的书卷气。它不仅提高了园林的格调,而且还在意境中具有点题的导向作用。它们大都出身名家之手,写景抒情都能寓于哲理,紧扣主题却又意象纵横。实际上,它们既是园林艺术的一种构成,又是景观立意的再度升华。
这些品题目有一个共同特点,即传导了园林主人心目中的花木精神。耦园的一幅典型的园林楹联,把这花木精神与文人品格的融合,几乎推到了极致——
卧石听涛,满衫松色;
开门看雨,一片蕉声。
芭蕉,一种生长极快的草本植物,阔长的叶子,高大的身躯,常给人以稳重与沉穆的感觉。假山旁,幽窗下,只栽数本芭蕉,园林里便添加了许多幽幽的绿。
“巢安翡翠春云暖,窗护芭蕾夜雨凉。”夏天,暑日炎炎,溽热难当,芭蕉可以给人一片阴凉;冬日,江南是一阵潮湿湿的冷,而这芭蕉的身躯,便又悄悄地包裹着春天的希望。芭蕉,没有红红紫紫的花,只是绿得单纯。单纯之美,原是一种很高的格调。无怪乎许多的艺术作品,都将芭蕉当做了吟唱的主题。
雨打芭蕉,当是最有意味的情境了。造园者充分考虑到了雨中的园林所产生的观赏效果,早就筑就了“留听阁”或“听雨轩”之类。这一派潇潇烟雨,也的确使这一幅写意的画卷,充满了淋漓的气韵。细雨霏霏,蕉叶上的雨声是轻轻的响,就像人在回忆绵绵往事——那样朦胧,那样淡远;雨下得大了,珠珠点点,又唱出了明明白白的天籁之歌。对于十分专注的蕉窗听雨的人来说,那蕉叶上滑动的雨水,顺势而滴,就像是一颗颗滚落的心事。也许,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,当年的那些园林主人,在将手中的一方官印换做了几枚闲后,也将心中的仕途风雨,换做了眼前的蕉窗之雨。
芭蕉,或可就是童年时代嬉戏玩耍的见证;或可就是少年时代寒窗苦读的伴侣;或可就是淹留他乡时回忆故乡的念物;或可就是归隐江南后十分亲密的知音。
人们常常说到园林的意境。本书认为,所谓园林的意境,就是在具体的有限的园林景象之中,融入对古代风雅的体味,融入与自然交流的体验,融入对人生哲理的体察,并取得净化心灵的美感享受,产生多种多样的浮翩联想。
园林意境,依赖景象而存在,这景象,背景是吴门烟水,得来靠分水裁山,形态是深院幽庭。而要真正品赏园林,又当是蕉窗听雨般的精致。深化园林的意境,自然就包括超尘涤虑之后的“蕉窗听雨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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