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赏乐时,古人推崇圆润大和的音乐审美感受。“圆”是指乐曲圆满自足,独立成为一个艺术天地。不仅要一弹一按一转一折之间自有圆通之音,所谓“一弹而获中和之用,一按而凑妙合之机,一转而函无痕之趣,一折而应起伏之微”,而且一曲首尾“宛转动荡无滞无碍”,“宛转则情联,圆满则意吐”,“天然之妙犹若水滴荷心”。经历由指圆、音圆进而意圆、神圆的审美历程。人为天地之心,一曲也浓缩了宇宙精魂,由一曲之圆润洞达天地和谐圆美,这就是“和”。古代乐论认为“和”代表了最纯正、健康的音乐趣味,同时也就体现了最旺盛的生命形态。中国哲学推重天地之和,《易》曰“保合太和”,《诗经》亦曰“神听和平”。古代乐论也推崇 “和”声,“和也,然必弦与指合,指与意合,音与意合,而和乃得也。和也者,天下之达道也。” “和”就是要使人与琴、主体与音乐之间连成一体,指与弦化,音与意合,物我浑化,由乐返天,进入超然和谐的审美境界。
清寒能创造幽远的世界,则演奏时无论缓急轻重,都能安闲自如,风度盎溢,如秋水一尘不染,似古镜幽深照神。潇洒胸次,指下自然生出无限风情。 弹者得心应手,神闲气静;听者蔼然醉心,闻音追神。杨表正《弹琴杂说》言:“凡鼓琴必择净室高堂,或升层楼之上,或于林石之间,或登山巅,或游水湄,或观宇中,值二气高明之时,清风明月之夜,焚香净室,坐定,心不外弛,气血和平,方与神合,灵与道合”,“如是鼓琴须要解意,知其意则知其趣,知其趣则知其乐”。音乐境界不断精进,主体人格逐层升华。
在古琴演奏中,有“正声”与“间声”之分,“其声正直和雅,合于律吕,谓之正声,此雅、颂之音,古乐之作也;其声间杂繁促,不协律吕,谓之间声,此郑卫之音,俗乐之作也。”古琴演奏家推重音乐曲调的古雅之美。徐上瀛说“融其粗率,振其疏慵,而后下指不落时调,其为音也,宽裕温庞,不事小巧,而古雅自见。”古雅之境是一种简淡高古的颠峰状态,“一室之中,宛在深山邃谷,老木寒泉,风声簌簌,令人有遗世独立之思,此能进于古者矣”。乐之古境,追求的是“生命时间”的最高峰。古代音乐家寻求心中的苍古之境,将艺术触角伸向生命创化之源。所谓“深山邃谷,老木寒泉”,“令人有遗世独立之思”,是音乐家对生命根源的探索,表现人们对宇宙生命的思考,也展现了中国古典音乐艺术回归自然、攫取天真的情怀。“遗世独立”,即赏乐者能在音乐的沉醉中忘情俗务,超然尘嚣,追求生命的本真状态。